《胡適與韋蓮司:深情五十年》 書摘_1

 



《胡適與韋蓮司:深情五十年》 

從大使到回國 1937-1946,頁127

824日晚上, 胡適離開倫敦,轉往瑞士,結束這次在倫敦的聚首。

這次與韋蓮司會面時,胡適對即將發表的駐美大使任命顯然已有所知,並以此事,就商於韋蓮司,從825日胡適發自瑞士蘇黎克的一封信中工作的。胡適在信中解釋何以他長時期以來,一直避免介入政治:

我是今晚八點到此地的,計畫還沒確定。

你上次的話讓我深思。

我在本質上是個「害羞」的人,這得自於我母親。可是我父親是個堅毅而有決斷的人。有時,我能維護自己的權利,辦些事情並解決困難的問題。可是,就一般而言,我寧可過我的學術生涯,扮演一個社會和政治的評論家,而不願作一個實際的改革者和政客。惰性和訓練是造成這種偏好的主要原因。

我不能完全同意你的話「(在政治上)我極力避免讓自己的生命作充分的發揮」。可是我相信,徵召來臨的時候,我應該勉力一試,這是我的責任。我非常認真的在做目前的工作,相信我是能適應的。只是我並不喜歡這個工作。也許在工作中必要的戰鬥會使我越來越喜歡這個工作。我希望是如此的。

我答應你,我不會完全心不甘情不願的來進入這個新的(外交)生涯。但是我並不相信這是我「充分發展」 的方向。我會全力以赴,因為這是攸關我同胞生死的事。僅此而已。 

當然,我並不是說你說的完全不對。我縱容自己把精力浪費在一時我感興趣的事情上。我一任自己受傳統對政治生涯厭惡的影響 而在待人處事上則過分矜持。我一直在安慰自己,要是不直接的介入政治。在這一點上,約翰彌爾(John Stuart Mill)一直是我理想的一個人物。

過去二十年來,我是社會和政治運動背後的一股積極力量,但我只是一個評論者,最多只是一個思想家。有時我問自己:「要是我直接介入(政治),我是否能把事情辦的更好,或者加快「改革」?但是,我的矜持總是讓我遲疑不前。

193536之間,我曾自願擔任駐日大使。但是,因為長期以來,我一直是個「獨立的人」,我認真的話,卻被視為玩笑!或許也有人不要我做這件事。

我親愛的C,但願我能對你所認為我「有」的「料」感到自信。

從上引這封信的最後一句可以看出,韋蓮司認為胡適有從事外交的「真材實料」,並鼓勵他接受這個挑戰。所謂「在政治上,極力避免讓自己生命作充分的發揮。」這有一定激將的作用。我相信胡適最後決定出任駐美大使,韋蓮司的這番話不是完全沒有影響的。

1938831日,也就是胡適駐美大使人事命令發佈前的十七天,韋蓮司從英國倫敦寫了一封信給胡適,再度鼓勵他接受這個新的挑戰:

你做為一個自由的批評家和顧問的價值是巨大的。雖然你害羞,但在情況需要的時候,你總能用堅定的聲音,說你要說的話,是不是?…………… 

我知道你一直在成長,成熟,變得更睿智。從你最近有關公共事務的演說中,我總是震驚於一個偉大人物和先知的智慧。那是一個敏銳的先知對事務洞徹的了解。……………我確信你會「全力以赴,因為這是攸關我同胞生死的事。」而你的同胞也會證明,你不但是個大學者,也是個偉人。〔像你〕這樣的人何其少,而世界又迫切的需要領導者。我希望,在巨大的壓力之下,「歷史」將認定,你的服務不只是為了「你的同胞」,也是為整個大病的世界。

就個人而言,胡適,你知道,我愛你。一個小人物這樣的一件小事,絲毫起不了任何作用,有時,我寫信給你,就是一件荒謬的事。

至此,我們看到韋蓮司在鼓勵胡適接受駐美大使任命上、 做過一番努力和勸說。


結語

他們在「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模式之外,別立了「雖不成眷屬,而一往情深」的典型。從19371026日 韋蓮司寫給胡適的信中,我們得知,胡適是韋蓮司畢生唯一想嫁的男人,但她也很清楚的知道這個唯一想嫁的男人,永遠成不了她的丈夫。然而,這個事實絲毫無礙於她對於胡適終其一生的愛慕。(186)

婚姻從不是韋蓮司愛慕胡適的前提,而只是一個愛慕之後自然的結果,這一點「前提」跟「結果」的不同,最可以看出韋蓮司不俗的一面。韋蓮司終身不嫁就一定的意義來說是堅持自己對愛情和婚姻的理想,而不做任何妥協。她寧可孤寂的在巴貝多度過她的晚年,也不願和一個自己並不心儀的男人廝守。她與胡適所不成眷屬而一往情深的志節,是值得我們深思緬懷的(186)

回看韋蓮司的一生,其實也只是一個「情」字能在時間的琉璃閃爍著巨人的光彩,這光彩所回應的是也許只是初凝眸的一霎那,也許是一次午後的傾談,一抹共賞的夕陽,三道上的一個黃昏,水邊的一個午後,她一生忘不了的也無非只是這一些點點滴滴,瑣瑣碎碎,又何嘗真有什麼家國之痛,身世之悲呢?

左傳里的三不朽,終究只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的,看了韋蓮司與胡適的這段交往之後,我們當在立德、立功、立言之外另加立情一項。(187頁)

當然,「情」也帶給人以極大的磨難。相思的苦楚,失戀的悲痛,無一不是椎心刺骨,畢生難忘。愛戀在一定的程度上是否定自我,將自我連根拔起,以致在對象的身上,我的存在,完全成了對象的附庸。相思相最深的時候,一個人何嘗還想到過自己。然而,只要真正戀愛過的人是絲毫不會為這些磨難而對愛情有任何遲疑的。

韋蓮司的一生是在等待中度過,也是在愛戀中度過。說她不幸,亦可;說她大幸,又何嘗不可(189)

案:周先生上面這一段話,令人動容,也頗為細緻貼切,不過想來也不能讓人同意。因為周先生這本書一開始就提出韋蓮司之於胡適這位中國當代最重要與最具影響力的學術人物的關係,那麼這段話顯然就出現了不一致,把她想成是一位嬌小碧玉,一個無關家國之痛,與時代興衰的女子。

事實上,韋蓮思司所投射在她一路觀察胡適所展現與國家興亡、知識啟蒙、文化再造種種一切密不可分的使命與角色上,他看到了胡適無可迴避的天命。所以她認為胡適不只是救國救民,時代危機,實在是全人類最重要的人物。能夠在一路過程中陪伴、觀察、細緻的給予胡適如此崇高的定位,而又能默默自甘在旁,與有榮焉地陪伴,韋蓮司所內蘊深藏的道德精神令人不可思議,更早已絕非等閒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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